于欢倒不是介意迄今为止的人生里,许多次被人指出自己性格恶劣。他是自由自在,不在意别人风评的类型,独来独往惯了,悠然的度过了自己人生的十七年。
只是最近,时常意识到自己无论在哪儿都有些格格不入,他朋友很少,不喜喧闹,这样的感觉换做从前,都会被他用“出离之心”来完美的劝慰自己。但如今不同,因为他准确的感受到了“孤独感”。
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古怪吧。
他作出结论,试图泰然接受时,是他十七岁伊始,高三分班结束,开学的第二周。
倒不是学业上出了什么问题,只是为了稳重的迎接高考,乐队的大家商量后决定,暂停一切乐队事务,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再开始活动。
八月份的末尾,燥热的夏季夜晚,于欢的乐队在市中心商业楼十七楼的小房间里做了终演。据说那夜为了这个band买票的人数险些达到三位数。
那天夜里于欢弹着吉他从台上踩滑摔了一跤,主唱老邱唱到最后也哽咽起来。并非出色的演出,但涵盖了许多意义。于欢他们一行人高一因为兴趣从社团里凑在一起,一直到如今能进行商演,其中辛酸苦楚,欢笑泪水,那一夜唱到声嘶力竭,怕是也唱不尽吧。
那夜过后,于欢把吉他交给萧妈,算是彻底封印了自己的音乐。
而也就是从那一刻起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。他想起大家汗流浃背的在音乐教室排练的事,想起那些抱着吉他睡的夜晚,也真的想那种为了某事狂热的感觉。
他觉得自己一定缺失了什么,或者说,他失去了“掩盖缺失”的东西。
等他从音乐狂热当中走出来,把头发染回黑色,正常的穿着校服,背着双肩包老实回学校上课时。异常感格外强烈,仿佛整个世界都不真切,恍若一场大梦。
那天周六,下午放学后,小组成员商量着出校聚餐,大家在校外吃了饭,一行七人顺着马路晃晃悠悠的走,始终无法确定接下来去哪儿。
于欢提议的去公园。
许是没人去过山下的公园,不知那里蚊虫肆虐,怀抱童心,大家好歹都同意了。就逛到山下公园去了。
公园依山傍水,湖上架起交错的长桥,夜晚有灯亮起,桥上有椅子,坐上去是很舒服。
大家围坐在一起,懒散的聊着天,玩起了游戏。于欢坐在车嘉怡旁边,她不是很提得起兴趣的样子,玩游戏也漫不经心的。
游戏空隙时,于欢搭话道,“被蚊子咬了?”
“啊?”车嘉怡奇道。
“你好像不太开心。”
“啊,还好吧,总觉得有些无聊。”
于欢笑起来,审视了一下周围。行人们很少逗留,灯光顺着桥身一直延伸出去,远方是漆黑的树林,周身一片宁静,而木质的椅子缝中,甚至能窥视到下方的湖水,平静的反射着桥身的彩光。
“嗯,公园没什么玩的。”于欢道。
“你想啊。”车嘉怡转过身来,伸出手指,认真的说,“小组活动,大家出来玩,应该是去唱歌打电动什么的才正常吧,我们居然来公园。”
原来她挺期待的啊,于欢意识到。
后来玩“做过没做过”。
组长介绍时,说的很认真:“所有人都必须说真话,必须诚实。例句是【我从来没xxx过】,第一人说完后,如果别人做过xxx,那么他就中招了,伸出一颗手指。中招的人再来说【我从没xxx过】,然后谁xxx过,谁又伸出手指,然后来说这句话。谁先完整的伸出一只手掌,谁是输家,来接受惩罚。”
大家处了一年,下限都丢了,玩个游戏都能玩出花样。组里四个女生三个男生,分为两派,互相攻击。奈何女生人多,输家多出在男生这边。
后来阵营划分明确之后,男生们纷纷说起“我从没穿过高跟鞋”之类的话,女生们也机智的反击“我从没去网吧打过游戏”等。
虽然偶有误伤队友,但多是阵营之间的较量,大家斗智斗勇,玩的不亦乐乎。直到后来,有人说道,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们这个组里的人。”
一片凝重,沉寂扩散开来。
包括车嘉怡在内,三人摊开了指头。
如果那个时候,能开玩笑一般怪叫起来,在轻松的氛围里打趣的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。可是于欢不知所措,愣在当场,他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他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而大家都没有深究的意图,沉稳的接着下一轮。
只可惜,游戏便这样玩不下去了,大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。
但如何发问?摊开手指的三人,又各自怀抱着什么样心绪,有着怎样的想法,无可得知。明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但是意外的,组内的大家,默契的忽略了它。
于欢对此无所作为,大家那天夜里就散了。于欢自己打车回家,对于他们的后续并不清楚。但回家躺在床上后,他却思绪万千。
可能是当时欢愉的气氛太过轻松,也可能这样独特的形式坦白心迹也并不坏,总之,组内有三人,进行了谁也不明白,谁也接受不了的独特“表白”。
大家和睦安逸的氛围,会不会因此产生影响呢?
深思熟虑后,于欢产生了如是想法。
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不会已经被谁当成了目标,也不去期待恋爱故事的发生,他很冷漠,他想的也很深远。他预感到,以后的小组关系,恐怕会出现问题了。
可他的理智很有道理,第二日,组内的大家的确很尴尬。日后,这个小圈子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,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样子,于欢失去了“容身之所”。
所以,于欢的焦躁更甚,他不知道如何维护一段关系,更别说是去照顾一个圈子了。他厌恶着无可作为的自己,觉得高三的日子,稍微有些难过了。
就在于欢这段买了五三完全做不动的低潮期里,他收到了一条QQ消息。
“萧于欢:
许久不见,疏于问候,十分抱歉。
连续三日阴雨,让人忘了如今是盛夏。听说高三生不用手机,不知道你还能收到我的信息吗(笑)。五年前埋下的罐子,终于到了取出来的时日。还记得吗?
有空的话,近日一起去取吧。
张于欣”
傻瓜,要写这么正式的话,干嘛不发邮件啊。
于欢如是想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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